从草稿箱里翻到了这一篇，所有的“…………”都是应该有很多内容但是没写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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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干得起皮的嘴唇，皲裂处迅速扯破，沁出一星血珠，又瞬间被强大的自愈能力修复。刚刚结束的战斗摧毁了不少房屋，以至于现在他感觉肺里全是尘埃。

他坐下来，等待身上其它的伤自己愈合，这过程并不好熬，不过他早已习惯。

一只酒囊被递到眼前。

“吾友，你看上去很渴。”Thor笑眯了眼睛，他也一头一脸的尘土，但这个笑容并未因此失色半分。

Steve也笑了，半是因为惊讶：“在出任务的时候喝酒？这是个坏习惯。”

话虽如此，他还是接过了那个皮质酒囊，反正他又喝不醉，何况正渴得嗓子快要冒烟儿。

“反正你喝不醉。”雷神如是说，满怀期待地注视着他，要不是Steve知道Thor素来热心，他会觉得这目光有点温柔过分。

我不是说自己有这个坏习惯。Steve在心里叹了口气。Thor无疑是个奇妙的存在，他能细心到察觉Steve的小异常，又能马虎到连一句话都理解错。

仙宫蜜酒果然非同凡响。醇厚甜蜜的口感让Steve精神为之一振，虽然他是喝不醉，然而酒本身的香气与入口时的冲劲是不会因为超级血清打折扣的。

猛灌几口后，那种令人心烦的干渴缓解了不少。他礼貌地起身道谢，将酒囊还给Thor。

“不必客气。”Thor晃晃酒囊，里面还略有响动，于是他浑不在意地仰头饮尽余下酒液。

也许对一个北欧神明来说就着别人刚用过的容器喝酒不算什么？一阵奇异热度自胸口升起，它烈得像火，一路高歌猛进直冲上头脑，又绵得像云，一缕缕散进四肢百骸里。Steve在这热度的驱使下带着茫然走了两步，毫无预兆地一头栽进Thor怀里。

噢。

Thor怔住，他忽然想起——仙宫蜜酒的酿造过程还加入了魔法，超级血清绕不开这个。

一手抱紧了七十年多来第一次醉得满脸通红的美国队长，Thor有些愧疚。

……

…………

敌人的魔法让他们暂时丧失了视觉，好在听觉和触觉没受影响，凭借即时记忆与丰富的作战经验，Steve朝记得的一处掩体翻滚过去。

他撞上一堵预计之外的障碍物。

下一刻，视力回来了，Steve发现自己正和Thor叠在一起，他们大眼瞪小眼，鼻尖交错，近得连彼此呼吸都交缠不清。

Steve眨了一下眼，睫毛几乎要扫到Thor的脸，那一秒Thor眼睛的蓝色好像深了一点——

“你没事吧？”Steve迅速起身，将雷神从地上拽起来，他们双双绊倒时Thor是仰面倒下的那个，他以后背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力。

……

…………

他们一起出了很多任务，直到Steve遇到黄爪，他体内的超级血清被残忍地吸出，随即便迎来急速的衰老。复仇者们或者Steve本人都曾想象过美国队长像常人一般老去的场景，然而当七十年以及这些时光蕴含的伤痛在瞬息之间尽数压回他瘦弱而苍老的身体上，难以承受不过是对所有人心情最无力的描述。

在他的终焉之刻，Thor身着金红盛装，半跪于Steve的病床之前。雷神取下头盔，他的金发一如初见时闪耀，而Steve的短发已然雪白，哪怕这不会影响两双蓝色的眼睛彼此凝视，犹如天光照进大海。

“那么，这就是我的终结了，Thor。”Steve坦然地说，用一个陌生老人的声音来向雷神道别，“很荣幸认识你。”

“荣幸是我的，吾友。现在你要允许我亲吻你的唇，因为我爱你。”Thor回应得更加坦然，声调里并不跟眼神一起透露出无用的痛心，而Steve沉静地笑了一下，这几乎是一个羞涩的笑，即使在皱纹掩盖之下。

“荣幸之至。”

一个短暂然而千真万确的吻被交换，他们落落大方，众人寂然无声。

“有点遗憾，你本来可以早些这么做，那时候我吻起来触感可能会好一点。”

Thor像打雷一样轰隆隆地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因此困扰，Steve？”

“至少不会在接吻的时候就困得不行。”他喃喃说，头慢慢垂下，打起了盹，永无苏醒之时。

Thor转身而去，将一场死亡抛诸身后，不曾回到昔日队友们身边。偶尔，在某场艰难战役里，复仇者们会碰到来去如风的阿斯加德人，一头短发，手持双刀，听说他再也没能举起米奥尔尼尔。

……

…………

毁天灭地的战争不多，只是偌大宇宙里有如此之多惊人的力量，他们的争斗要顺带毁灭一个小小地球实在轻易。

神明们不会去清数一个蚁穴般的世界究竟被重启了多少次。

 “Thor。”她的脚踩上这块荒凉的土地，轻声呼唤。

“那不是我的名字。”他回应这位卓越的女雷神，没有转过身去，“如今名为Thor的是你。”

“Loki说得没错，你感情用事。”

“之后再看，Loki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对的。”

他那双战士的手没有如她一般拿着武器，径自专注地牵引着手下庞大的水流，让它分开地面向前滚滚奔流而去，强硬地造出一条河床。

 “忘掉吧，忘却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新开始。你已经将这个破碎的世界拼好，从焦土之中塑造了高山与海洋。”雷神柔和而坚定地劝说他，“我能看到生命又开始从水中得以被孕育，假以无限的时间，你所依恋的中庭世界终会复苏，人类会再次繁荣，纷纭万物中，岂会缺少拥有美德的凡人？”

她招来密集的闪电，帮他将这条河向前的路径劈开，使它流向无限远。

他终于转过头看她，同样蔚蓝的眼眸，更为超脱，更为澄澈——已然完全超越了Jane Foster躯壳万年之久的她，当然不再懂。雷神的爱是凌驾万物的，是淡然旁观的，是不为所动的，他也曾怀抱这样的态度，后来他失却了它，他目睹他的消亡，他的爱掺杂进去太多私心与不舍，在注定朽坏的宿命上他给予了太多寄托，对于一个神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米奥尔尼尔因此去如流星，而现在，他被要求将这种态度重拾。

“诸神序列需要不朽的雷神，而我正是由此而生——呼应你的失格——不过是你的梦中之梦，这个梦持续了太多世纪，到了该醒来的时候。

“接过米奥尔尼尔，Thor这个名字将再次为你所用，雷电之力依然眷顾于你。”

他因她的一席话闭上了眼睛，尘世之风拂过眼角，他能通过它的流动感受到时间。体内某处似有火花闪过，那是他曾谙熟的力量，在长久蛰伏后，于他对灵魂的凝神谛视中发出了渴望的回应之音。一万年后，电流激荡的感觉又忽然造访了他——一个无名之人——那和他尚有名字时，爱上某个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别无遗憾。

“好的，‘Thor’，再给我两分钟。”他笑了，咀嚼着那个即将回到自己身上、曾被凡人呼唤过的名字，“等我完成这条河。”

他说着话，手里已经凝聚起力量，完成了收尾工作。河面宽广，波光粼粼，在和煦天光下显出一种静谧的微蓝。

于是他将那个名字轻轻盖上了帷幕——即使一天里只思考一秒，一万年也足够将它深深镌刻，它的存在是如此确凿，如铁如岩，时光之风也无法将其风蚀。他不能完全抹去那个名字，也从未想过要将其抹去，于是他轻轻将其覆盖起来，如眼帘覆盖眼珠。

女雷神对他递出米奥尔尼尔。

在接过之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呼唤这条河流。

Stev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