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现在反悔。”德拉科吼道，不可置信地。“你怎么敢！”

洛基轻轻柔柔地回答：“为什么不？看看你，既然你和幻梦境的梦境连接不复存在，那要你何用？”他心烦意乱的程度倒是并不比德拉科少，这样一来，一切又回到了开端——他必须得实际去到克苏鲁所在的海上，被动等待星宿排列至特定的位置——天知道又得等到什么时候？

一开始就不该浪费精神力来救巫师。洛基恼火得很。他竟然会天真到对一个中庭巫师有所图谋——好像德拉科不是脆弱、无能、渺小的蝼蚁一员似的。大概是复仇者们的变态程度让他对中庭人这种生物有点信心过高了。

“复仇者。”如同对洛基的思绪有所感应，德拉科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这个词就像投掷进湖水的小石子，它激起一圈并不明显的涟漪，然而这也够了。从洛基脸上飞掠而过的一瞬惊慌、一瞬无措让德拉科终究还是确定了这张牌足够有力。

他尽量对邪神那毒蛇般的眼神视而不见，平铺直叙地解释：“你曾提到‘复仇者联盟’（*第二章里），结合你的描述与语气，你似乎对他们心存忌惮，而他们无疑与我同为你口中的‘中庭人’，换言之，地球人——我完全可以在闲暇之余搜集一下麻瓜世界的讯息不是吗。”

“所以？”

很明显地，洛基正在盛怒，虽然他还是维持着那种得体的、不怀好意的聆听态度，不过德拉科何尝不是有着好些阴暗心思的造物？他深知在这个滴水不漏的表象下洛基被激怒得不轻。

“你声称雷神索尔是你的哥哥，而很巧地，在纽约声名大噪的复仇者联盟里他的名字赫然在列。”德拉科尽量柔顺地将这一系列分析娓娓道出，洛基好歹是个神，他可不能逼得太紧。“很快我就确定了这位索尔的确是来自阿斯嘉德的雷神，你的兄长，至于和你相关的资料，除了在纽约搞出一场声势浩大的恐怖入侵后，有消息称雷神确定你已然身死。”

“直接说你的条件吧。既然你敢直接对我和盘托出，想必也留着让我不能取你性命的后手。”

局面能如此顺利地走到这一步倒是超出了德拉科的预期，这令他窃喜不已，不过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往扶手椅上那么一靠，似乎是推心置腹地对洛基说：“雷神和你之间是否有什么恩怨，我并不了解，也不感兴趣，既然你并不愿让他得知你尚在世间，一定有你的苦衷。”他的银灰色眼眸闪动着光彩，仿佛真的是出于真诚一般。“当然了，出于对你的敬畏，我不敢有所轻忽，如果我意外死去，几百只影子猫头鹰会从任何有可能的地方飞向复仇者总部——相信我，你拦截不完的。我是真的很荣幸能认识你这样一位神明，洛基，为什么我们不能按照原计划，依然互相帮助呢？”

这个小毒蛇究竟还是对他露出了毒牙。洛基半是怨恨，半是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德拉科：“你的条件，巫师。”

“首先，为了免除影子猫头鹰们飞去纽约的旅途辛劳，你得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其次，我要你想办法让其他人认为你是我臭名昭著的朋友之一，是斯莱特林的一份子，平时你得和我一同行动。作为报答，在召唤克苏鲁这件事上，我会尽可能地完成你的要求。” 诚然，这种局面可不会让洛基满意，不过“臭名昭著”这个词倒是让他略微开怀。斯莱特林刻薄的幽默感与洛基本人挖苦全世界的爱好多多少少有些不谋而合。

最后德拉科还不忘一脸崇拜地补充道：“请叫我德拉科。”

*** *** 

险象环生，但算得上精彩绝伦。

这是德拉科内心对这场说服工作的评价。能选的话，他并不想涉险惹怒洛基，他的生活已经够千难万险了。食死徒对催促他去杀邓布利多这项送死任务的节奏越发紧促，无论是出于对自己性命的爱惜，还是对光明一方胜利的隐秘希冀，他都巴不得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得越远越好，但话说回来，卢修斯和纳西莎的安危总是像午夜幽灵一般困扰着德拉科，他不得不给食死徒们做做表面功夫。

他半心半意地干了些可怕的勾当，比如弄个被诅咒的项链，被下毒的酒之类的。万幸，邓布利多和哈利波特并没倒在这些拙劣的把戏上，否则德拉科在为此担惊受怕的同时也要对凤凰社的智商绝望了。

而。且。 

哈利波特几乎是和他杠上了。救世主无时不刻地寻找德拉科的身影，想要揪出他的把柄，想将无尽怒火宣泄到他身上，这简直让德拉科烦不胜烦，天知道如果波特安分一点，对他敌意稍微少一点，他也不至于被推到越发与波特对立的立场上去，他总不能跑去波特面前自曝双面间谍身份——“看在大家都在凤凰社混，你就不能消停点吗白痴？”

他迫切需要洛基这样有力的同谋。

比如现在，德拉科才走进大厅，波特的目光就像剑一般指了过来。随着餐桌之间的窃窃私语，波特的表情转为一种阴沉的狂怒。德拉科完全能读出他的情绪，鉴于格兰芬多们总是直白地把心思写在脸上——项链事件是你干的，一定是你，你这肮脏的、卑劣的混蛋。

的确是我。德拉科漠然地想。不过他现在还不想和哈利波特这种敏感人物搞出真正的血海深仇来。

他扯了扯旁边明显乐在其中的洛基：“我们先回避。”

洛基大受冒犯：“什么？你在这一大厅绝妙的早间甜点前把我拽走？”不过在德拉科低声保证“发誓有更好的给你”后他终究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德拉科走掉了。

不清楚具体过程与手续是如何办到的，然而洛基的确相当完美地完成了德拉科开出的条件，他把自己搞成了个身世与动机都无懈可击的转校生。现在洛基的身份和德拉科一样同为六年级的斯莱特林，平日与德拉科同进同出，在外面时只需要一个小小咒语将自己的容貌调整到与人类少年十六岁差不多的程度。

倒不是说熟悉德拉科的斯莱特林们不怀疑这个背景讳莫如深的天降人物，然而德拉科对其亲亲热热的倨傲态度与洛基自身那种理所当然的疯狂气质无疑相当有帮助，一段时间后这怀疑便因为他们一向的神秘作风不了了之；至于其它学院——反正斯莱特林在他们眼中就是毒蛇巢、准食死徒大联欢、疯子窝，对这些正派学生来说，预定叛徒名额已经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了。

“那男孩追上来了。”洛基惟恐天下不乱地指出，他轻快地跟随德拉科匆忙的脚步进到盥洗室，一路上自得其乐地将身上的巫师袍弄得随风鼓荡。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无论最终是否要刺杀邓布利多，都必须把波特赶走，有一个行动力超强的格兰芬多成天缀在身后，德拉科相信自己什么都干不成。

波特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近在门前。

“原谅我？”德拉科以一种深思熟虑的语气对洛基说，他嘀咕了个飘浮咒，猝然发力把毫无防备的洛基一把抱上了洗手台。

他揽下洛基的后颈，当机立断地亲了上去。

这个吻伴随着意料之中的血腥滋味，洛基一回过神就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了他的舌头。德拉科只好在唇分间隙可怜兮兮地轻声哀求：“拜托？”

他怎么敢？洛基多少有些惊讶地想，一方面他完全有动机拧断巫师的脖子，另一方面他心不在焉地进入了慵慵懒懒的看戏模式，置身事外，被强吻是很奇怪，然而他好歹多见了几千年世面，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值得发火的大事。那天夜里犄角被抚摸的回忆倒是又倏然鲜明起来。 

洛基并没有拒绝德拉科再次凑近的嘴唇，他只是半垂着眼帘，自上而下地睥睨着金发巫师，眼光几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这凝视让德拉科不自觉地瑟缩，可他马上又难以自持地被洛基的荧荧绿眼吸引。

德拉科不会否认，曾经对哈利波特的暗暗关注造就了他对黑发绿眸这一类型的喜爱，可他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同为黑发绿眸，洛基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个体，哪怕是将他身上其它的特征，将德拉科在这些时日里建立起来的对洛基的认识统统摒除在外，只留下这双让人沉溺的绿色眼睛，那也堪称天差地别。

这绿由几千年的漫长时光凝聚而成，承载着绝对沉重的爱恨洪流，是德拉科永远无法涉足、无法追溯的一段恢弘命运。

德拉科满心敬畏，无意识地、晕头晕脑地加深了这个吻，思考那些对凡人来说过于超脱的概念让他几乎忘了此刻与洛基那条闻名九界的银舌头唇齿相依的人正是自己，直到洛基不赞同地将他略微推开，结束了这个又长又诡异的吻。德拉科眼看着两张唇分离时牵出的煽情津丝，忽然间面红耳赤。

——“所以、所以这是、这是你一直、一直躲着别人的原因？”

僵立门口的哈利波特可没错过德拉科特意为他导演的这一出好戏，此刻他结结巴巴，表现得着实过分愚钝。他甚至傻乎乎地保持着举高魔杖的手势，想必是笃定他俩一定会在盥洗室里搞什么恐怖活动——效果也差不离了，波特整个人看上去惊骇到几乎褪色。 

而德拉科，装出一副才发现身后有人的惊惶样子：“波特！你跟踪了我？！”他猛地转头，发挥了马尔福演技卓绝的那部分天赋，恰如其分地表现出受伤，颤抖着声音回答。“是……我是个该死的同性恋！我躲躲闪闪只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这下你终于抓到了我的把柄，你可以残忍地侮辱我、歧视我……波特，你满意了吗？”

“什么？马尔福？”哈利波特完全被金发巫师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泪水吓到了，他开始激烈地辩解。“我是说，我怎么可能那么想？！我的天哪，马尔……德拉科，我很抱歉！我并没有——”

当然啦，在这个脆弱饮泣的表象之后德拉科简直要乐昏过去了：一旦对格兰芬多露出情感上的软肋，他们马上就会因为过高的道德感和共情能力方寸大乱。

“噢。这就是你说的和我有些相像的那个巫师？”

洛基探出头来，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撩人姿态耙着自己略散乱的黑发，他的嘴唇因为适才的亲吻显得红润，这给他过尖的苍白面容带来一丝生动，更何况他现在顶着自己少年时期的脸，这确实比他经历好些生离死别后的容貌更为精致，更为稚气。哈利波特无可避免地将目光投向他——两双绿眼睛第一次正面相对。

无视德拉科眼神里“到此为止”的警告，洛基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绝妙的报复机会呢？他就着坐在盥洗台上、高出一头的姿势，两只手臂亲昵地环住了德拉科的脖子，而他的碧绿眼眸，满含虚情假意的质询与一丝狡诈的玩味，锁定了巫师世界的救世主。

“梅林在上，德拉科。既然我千里迢迢为你来到霍格沃茨，也见到了曾让你魂牵梦萦的哈利波特，那此时此地，我们不妨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更爱我，还是更爱他？”

洛基甜蜜地、哀怨地问道。